3月12日，美国对进口钢铝征收25%关税生效。欧盟迅速反制，要对260亿欧元美国商品加征报复性关税，其中包括对美国威士忌加征50%关税。而美国大部分威士忌产区，都来自其现任总统特朗普的票仓。这让特朗普勃然大怒，愤而在社交媒体痛骂欧盟，“是世界上最具敌意和滥用关税的机构之一”。
连月来，从“慕安会”上美国姿态霸道，将欧洲踹下桌，到白宫“美乌会谈”不欢而散，欧洲集中发声挺乌，美欧嫌隙摊到了台面上。诚然，美欧联盟不会就此终结，北约也不会就此瓦解，但在特朗普政府治下，美国的“策略突变”打破了原本的均衡点，跨大西洋关系、欧盟内部乃至全球格局的战略平衡以及地缘义务与权力分配实际已经走向新阶段。
（一）
美欧盟友“画风突变”，是长期积怨的结果。固然各类事件纷扰，利益纠葛复杂，但若拎出粗线条看，并不难理解。过去，单极霸权之下，美国“称王称霸”、追随者“封侯拜相”，欧盟作为“皇亲国戚”收益不错，双方都很满意。但如今，世界已呈多极化格局，全球南方崛起势不可挡。美国一方面难舍“世界一哥”的地位，一方面又发现像以往那般维持霸权“压力山大”，便开始思量改变。
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先生算了一笔“大账”，发现通过加强盟友制约他国的策略在今天并不“划算”。他认为，欧盟“占了美国大便宜”，这时候还成了“拖累”。彼此知根知底，传统可用策略有限，于是美国干脆“掀桌子”。比如在对乌克兰危机问题上，特朗普便相当直白地表示，欧盟要么出钱要么出力，并且作为长期“吃亏”的补偿，美国还应分得最大份的“胜利果实”。
原有合谋的平衡状态被打破，美国占尽先机，欧盟争取“和棋”几率微弱。北约的集体安全机制，原本是建立在“美国提供核保护伞，欧洲提供战略支点”的默契之上。如今的境况之下，北约外的法国核力量成为子游戏的筹码，德国此前就此事模糊但快速地配合回应，都是希望传递强硬信号。但法、德高调倡议的核威慑下的客观现实是，法国“阵风”多用途战机和现有的ASMP-A巡航导弹仅能够发挥基本作用，即便加上英国，也无法“平替”美国驻欧核力量。加之情报和常规武器装备存在巨大差距，欧盟根本没条件与美国“分羹”。
（二）
美欧之间的信任危机进一步扩大，跨大西洋同盟的权力关系已无力回头。
当“特朗普2.0”持续冲击跨大西洋关系，当“美国优先”的铁锤一次次砸在传统盟友的脸上，昔日以价值观联盟自诩的美欧关系，不可挽回地成为一场充满猜忌的零和博弈。更令欧洲焦虑的是，外部压力与内部混沌相互作用，“进是自身难保、退则资源不足”，这片大陆只能在战略迷失中寻找生存之道。
若继续将命运交予反复无常的美国，欧盟随时会沦为“弃子”，甚至无法确定未来的多极化世界是否有自己一席之地。在美国身后亦步亦趋多年，欧盟其实患上了丧失自主的“慢性病”，决策能力和执行能力堪忧。比如，在乌克兰危机、对俄制裁和自身防务建设等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方面始终难以形成同一立场。在主权让渡与民族利益之间，布鲁塞尔也从未找到真正的平衡点。
而更多冰冷的现实是，经济方面，欧元区GDP增速总体上长期低于通胀率，绿色转型与数字革命的红利“优先权”几乎被挥霍殆尽；“中等技术陷阱”让欧洲在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关键领域逐渐掉队，好似现代技术竞赛的看客。从历史经验看，欧洲的变革从来都是依靠“核心国家”的强力驱动，但如今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传统强国都无力承担这一任务。
技术性修补无法替代战略觉醒。或许对于欧盟而言，当务之急是在其内部形成深刻的战略一致，以增强对外的抵抗力并拓展合作伙伴网络。如果不能将空想的团结转化为现实的协作，所谓“战略自主”终将是无源之水，等待欧洲的不仅是地缘影响力的消亡，更是被民粹主义、技术寡头和大国博弈撕成碎片的命运。
（三）
美欧同盟的突变，对欧盟而来是一个巨大挑战。换个角度看，未尝不是倒逼其睁眼看世界的契机。
既然原有以美国为领导者的均衡已被打破，未来也无法确定美国的安全承诺是否兑现，那么，欧盟就不必再困于跨大西洋同盟的“政治正确”，有机会转向合纵连横的战略自主。
比如，此前美国以“团结”为名迫使欧盟与中国“脱钩”、以“共同利益”为名推动对华技术围堵，不仅扰乱了中欧关系的正常发展，也阻碍了欧盟进步。毕竟，当限制中国5G入欧，拖慢的是欧盟基建；当ASML光刻机因美国施压延迟对华交付，荷兰和整个欧洲产业链损失的不仅是订单，更是未来参与东亚乃至世界格局重构的门票。中国在碳中和、5G标准、新能源、高端制造等很多领域的突进，欧盟在诸如精密机床、汽车部件、生物制药和材料学等传统行业所积累的技术经验，让双方事实上形成了深度互补。这种互补性绝非简单的交换，而是重构全球产业链的机遇，当然，前提是欧盟能超越意识形态窠臼。
再如，拉美地区长期被美国视为“后院”，欧洲资本过去在该地区的经济活动不仅要看美国脸色，还要为美国全球战略中的日韩资本让位，在矿产开发、基建投标中屡屡遭遇“政治性截胡”。即便后来试图利用美国战略收缩的真空期加速与拉美国家合作，但欧盟始终束手束脚，最后只能打着“人权”、环保等幌子给自己的怯懦找借口，陷入无尽的谈判循环。如今，全球南方觉醒浪潮席卷拉美，欧盟在该地区的经济活动若能放下顾虑、跳出旧脚本，诚恳地发挥双边比较优势，真正追求可持续发展伙伴关系，欧拉合作仍然大有可为。这需要欧盟无畏“大棒”威胁、放下“文明导师”的身段，以技术交流而非道德说教来推动双边务实合作。
欧洲今之困境，恰是追随美国“蹭红利”、忽视自主能力建设的代价。后霸权时代已经不是美国的独角戏，选择的时间窗口正在急速关闭，多极化趋势不会等待犹豫者。欧盟的战略突围必然伴随阵痛，但这也恰恰是检验欧盟战略自主的“成人礼”，若继续因内部掣肘而自我设限、因外部压力而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追悔莫及。
撰文：张禄博
作者单位：浙江外国语学院环地中海研究院副研究员散户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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